雀離巢（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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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離巢（二更）
不同的開場，卻是同樣的結局。
沐浴結束之後，裴佑定又將姜瑜抱上床，給她掖好被子，自己也換了一身衣裳。姜瑜昏昏沈沈地睡去，裴佑定卻是精神抖擻，他巡視著房間裏的一切，最後目光落在了匣子旁邊的一把匕首上。
裴佑定靜靜地站在那裏，雙眼微瞇，呼吸也靜了一瞬。許久，裴佑定卻還是移開了眼，往殿外走去。墨畫和司琴早在殿外等待，見裴佑定出來，便要進去。
“她已經睡了。”裴佑定徑自走出去，只淡淡道，“讓人把浴池收拾一下。”
“是。”
墨畫和司琴相視一眼，只能無奈地往殿內走去，裴佑定則是徑直去了書房。晏長見裴佑定來了，便將幾張奏折和密函遞上，供裴佑定查看。
“陛下，嚴太傅那邊還是對您頗有微詞，我們的人去了幾次，嚴老還是不願意接見。”晏長皺了皺眉頭，完全沒想到一向親近裴佑定的嚴太傅如今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裴佑定的心裏卻沒有太大的觸動，畢竟在他決定這樣做了之前，他便已經將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想好了。凡事有利必定有弊，利弊相生，他得到了什麽，相應的便會失去其他的。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兩全的事情呢？
裴佑定的指尖摩挲著密函上的粗糙紋路，眸色深沈：“日後朕再去見他。”
“是。”
裴佑定放下手中的東西，手指輕敲桌面，一雙眼淡淡地註視著晏長，化作無形的壓力：“她今日都去哪裏了？”
“……姜姑娘確是只去見了衡陽郡主，未時離開青雲殿，酉時歸，屬下們並未看見姜姑娘和旁人進行過多的接觸。”
“她只去見了衡陽，未曾提起過她的兄長和幼妹嗎？”裴佑定的心慢慢沈下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開始在心裏緩慢發酵起來，散發著淡淡的酸味和苦澀。
在姜瑜的心中，她本是更看重自己的兄長和幼妹的，這一點，裴佑定可以完全確信。但今天，姜瑜卻沒有急著去看她們，而是去了衡陽府上，這便不由得讓裴佑定生了疑。
難道是今早的事情給了她影響？
晏長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打量著裴佑定晦澀不明的臉，遲疑道：“姜姑娘不曾去見過他們，大抵是今早見過父親之後心懷神傷了。當時那一面似乎並不愉快，我們的人還聽見了哭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姜姑娘的。後來，那蘇氏和她的女兒跟著姜姑娘出來了，三個人看著都不大高興。”
原來如此。
裴佑定的眸光一下子銳利了起來，他正坐在案前，聲音冷冽：“那便讓姜廣言死的不大痛快些。”
“是。”晏長點頭，徑自應下。
“對其餘那些人也不必手軟，許是看朕太好說話了，一個個都不安分了起來。”裴佑定揉了揉眉心，冷笑一聲，“禮部那邊，別走漏了風聲。”
晏長應下，裴佑定便讓他退下休息了。晏長走後，裴佑定又就著燭光，將剩下的奏折看完，夜深後才回了青雲殿。
時間緩過，隨著登基大典的臨近，裴佑定卻慢慢地閑了下來，朝中的局勢也逐漸趨於平穩。只需一個月，他們便領略到了裴佑定真正的手段，饒是有心者也只能暫時安分下來。
姜瑜身邊沒了晏長和其他人的監視，但她也鮮少出門，仿佛已經被裴佑定馴化了，只時不時地和裴茵見個面，說說話。
蘇若涵和姜雪衣去了邊遠之地，臨走前還不忘送了一封信過來。姜廣言卻是已經被處死了，據說死相極其慘烈，但姜瑜也沒有去看，只怕是傷了自己的眼。
姜瑜最後還是見到了姜珩和姜玨，畢竟她還是要從姜家出嫁的，而姜家現在也只剩下他們三人了。這次裴佑定雖說還是提議讓她留在青雲殿，但在姜瑜的堅持之下，裴佑定還是放了姜瑜回府。
姜家雖然在這次奪嫡之中失了勢，但姜府還保留著，只是換了些許陳設，只有姜珩和姜玨兩個人住。見姜瑜回來，姜珩便是馬不停蹄地從軍營趕回來，只為了見她一面。
等到看見姜瑜，姜珩又說不出什麽話來，半天也才擠出一句：“你沒事就好。”
姜瑜笑笑，笑容之中盡是無奈，她本也沒有指望這樣粗枝大葉的兄長能說出什麽煽情感人的話語。坐在一旁的姜玨卻突然出聲，直接問了出來：“阿姊，你先前怎麽不來看我們？是陛下不讓你來嗎？”
看著姜玨清澈茫然的眼神，姜瑜的心倏然抽痛了一下，她張了張唇，眉頭輕蹙。姜玨連忙去扶住姜瑜，她嘆了聲氣，眉宇間盡是氣憤：“阿姊，他對你真的不好嗎？難道陛下娶你真的是為了報覆？”
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話本中寫的內容，害怕之際，姜玨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姐姐。姜玨原本還以為當今陛下是真心愛慕她的，沒想到只是將阿姊當作一種報覆自己親兄弟的工具。
“……你想什麽呢？”姜瑜回過神來，頓時明白了姜玨的想法，她伸手點了點姜玨的額頭，無奈道，“沒有的事情，你少看些話本。”
聽姜瑜這樣說，姜玨才松口氣，又暗自想要將那些話本都撤下去，真是太可怕了。當時，阿姊和太子大婚，她本來在宴席上坐的好好的，東宮卻突然被重兵包圍了，元始帝也不見所蹤，她們這些女眷便只能繼續坐著，等著事態變明。
之後，姜玨才知道，是太子殿下謀反不成，被二皇子給抓住了，這場婚宴便不了了之。再然後，便是姜家和趙家也被帶走了，只有她和兄長留在了姜府，安然無恙。
一開始，姜玨還以為是二皇子和元始帝知道自己和阿兄完全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來，所以才放過了她們，只帶走了姜廣言、蘇若涵和姜雪衣。但之後阿姊遲遲未歸，民間的流言喧囂塵上，姜玨的一顆心便不再安定起來。
那時候，溫詩音來姜府找她，姜玨還想著借著溫詩音去問問阿姊的消息，畢竟在這場宮變當中，溫家是隱藏的得利者。聽見姜玨的問題，溫詩音只把玩著手中的白玉骨瓷杯，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意味深長道：“放心吧，姜姑娘可是有福之人，不會出事情的。”
起初姜玨還不信，整日惴惴不安，有一次還夢見了阿姊去世，嚇得要死。但之後，元始帝退位，裴佑定登基，改年號為光和，不僅提拔了姜珩，還封姜瑜為皇後。直到這個時候，姜玨才真正懂得了那日溫詩音話中的深意。
原來她的阿姊真的是有福之人。
“時間過的好快，一轉眼，阿姊便要出嫁了。”姜玨忍不住出聲感嘆，頗為眷戀地看了姜瑜一眼。姜珩則還是站在姜瑜身邊，垂下了眼。
雖說立後大典要和登基大典一同舉辦的事情現在還未在朝中正式宣布，但姜瑜如今倏然回府，有些得到風聲的世家大族便心中明了了。即便心中有所不滿，但在登基大典的前夕，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畢竟，先前光和帝這樣瞞著他們，分明就是準備先斬後奏，總共就一天的時間了，他們也改變不了什麽。
與其在這個時候沖上去，去觸裴佑定的眉頭，不如慢慢等著耗著，紅顏易逝，姜瑜不可能一直得寵。只要之後將家中女兒送入後宮，再小心謀劃，姜瑜的母家勢弱，日後或許奪了個皇後之位也未嘗不可。
能夠安然無恙存活到現在的世家大族無一不是人精，他們總懂得順勢而為，做最為敏銳的墻頭草。任何一個舉動都要在深思熟慮之後才做，以此得到最大的利益。
如今，就算是將姜瑜拉下馬，他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這件事便沒有人會去做。
聽見姜玨的話，姜瑜的眼睫微顫，她知道姜玨此言不過是一時的感慨，但一想到之後便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姜瑜便生出幾分懊悔，隨後姜瑜便又意識到自己當初的判斷沒有錯，要是再早些見到他們，她才是真的走不了了。
姜瑜勉力笑了笑，她牽著姜玨的手，語重心長道：“是啊，出嫁之後，我便很難再見到你，你也該學會長大了。日後你若是有什麽急事，也可以去尋溫姑娘，我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好人，你有一個這樣的朋友，我很放心。”
姜玨點頭，她並非完全不懂世事，她知道自己的阿姊成為皇後之後，便不可能天天出宮，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他們召入宮。他們還可以見面，卻不能像之前在自己的府中一樣天天見面了。
而且，成了皇後之後，阿姊還會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天天照顧到她，還幫她去處理一些事情了。有些事情，她還是要自己去面對，不能再一味地依靠阿姊了。
“之後，阿兄也會娶妻，你會有一個很好的嫂嫂，但是在這之前，府中的有些事情你還是要學著去做，免得日後什麽也不會。”姜瑜握著姜玨的手，瞥了一眼身邊臉頰微微發燙的姜珩，不由失笑。
姜玨吃驚地揚起眉頭，開始好奇起來：“嫂嫂？阿兄這樣的人還能取到一個好嫂嫂嗎？”
原本還在害羞的姜珩一下子就被姜玨氣笑了，他瞪了一眼姜玨，才努力為自己正名：“你在說什麽啊？我現在也是前途無量的，你懂不懂？你再這樣看輕我，沒了瑜兒護你，你自己想想該怎麽辦。”
聽出姜珩話中的威脅之意，姜玨頓時縮了縮腦袋，朝著姜瑜告狀：“阿姊，你看他，活脫脫小人得志的模樣，都敢在你面前還威脅我了！”
姜瑜輕笑一聲，目光在姜珩和姜玨當中轉了一圈，最後才說：“這麽我才像是一個大姐呢，以後你們都管我叫阿姊算了。”
姜珩失語，頓時扯開了話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便準備分開了。明天便是姜瑜要出嫁的日子，一早便得起來，自然要讓姜瑜早些休息，免得精力不夠。
姜玨先走了，姜珩送姜瑜回院子，去的路上，他看了一眼姜瑜，倏然出聲：“他對你好嗎？”
“很好。”姜瑜微微一笑，盈盈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在上面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霜，有點讓人不大敢接近。
姜珩停下腳步，呼吸有點急促，他像是想了一會才說：“那就好。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我和玨兒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的。可能我不能再向從前一樣幫你出氣，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在宮裏受氣。大不了，我們三個人跑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聽見姜珩的話，姜瑜的心中一暖，但隨後迎來的便是無盡的蒼涼。有一瞬間，姜瑜差點就要將自己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姜珩，但最後一刻，理智還是及時地回籠了，姜瑜到底還是沒有將明日的打算告訴姜珩。
她一個人去冒險就好了，不必扯上他們。
見姜瑜沒應，姜珩便有些慌亂了，他急急忙忙追問著：“瑜兒，你就告訴我，你是真心想要嫁給他的嗎？若是為了我和玨兒，你不必作出如此大的犧牲。我們也不需要什麽錦衣玉食，我也不想要光耀門第，只要我們兄妹三人在一起，那就夠了。”
“阿兄。”姜瑜終於開了口，她喊住姜珩，微笑道，“我是真心想嫁給他的，我心悅他。其餘的，你不必再多想，好嗎？”
沈默片刻，姜珩搭下眼，沈聲道：“好。既然你是願意的，那我便會支持你。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姜瑜點頭應下，與姜珩揮手告別。走了幾步，姜瑜似有所感，倏然回頭，卻看見姜珩還站在那裏，整個人沐浴在純白色的月光之下，臉上籠著一層流動的陰影，讓人看不大出他的表情。
這一刻，姜瑜的心裏堵得慌，她甚至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姜瑜站在那裏一會，才默默轉身，繼續往著院子裏走去，只是腳步明顯變緩了。無論如何，姜瑜的心還是停留在這裏，只是最後的一點理智在將姜瑜往回扯。
等回到院子，姜瑜便支開了墨畫和司琴，她無力地靠在榻上，闔上了雙眼。在這隱蔽的空間當中，積壓已久的淚意終於得到了紓解，一顆顆清淚落下，灼燙著姜瑜的肌膚。
許久，姜瑜才堪堪將淚止住，又坐了一會，將臉上的淚痕擦幹。等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姜瑜才去喚墨畫和司琴進來。
翌日。
長安街張燈結彩，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喧鬧聲溢滿整片街道。
宮變之後，民間首次如此熱鬧起來，紅綢鋪地，映著天邊的無盡紅日，可謂是旭日東升，前途似錦。
說起這件事，民間早已議論了好幾個來回，相關的消息和話本都傳了個遍，最後也沒有個定論，但討論的熱情依舊不減。
在看見姜府一片熱鬧喧騰的時候，這處議論聲更是達到了極點。
宮變那日，他們眼睜睜看著姜廣言被捕，被慎刑司的人帶走，姜家的權勢頃刻間便倒塌。
但誰又能想到姜家還能有今天呢？
換了個皇帝，但皇後還是不變。縱觀前朝歷史，也找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早在這之前，姜家嫡長女姜瑜的名聲便已然遠揚，眼下更是被無故添了所謂的“鳳命”一說，成了眾人艷羨的人。
新帝登基，民間繁華，宮中也皆是一派新景，來往的侍女太監不絕，那日之後沈寂許久的皇宮終還是迎來了一點喧鬧。
姜瑜回了姜府，裴佑定昨夜便直接歇在了青雲殿，沒有回到原先的二皇子府。一早起來，裴佑定便穿上了袞冕，等著儀式開始。
分明才分開一晚，他竟然又有些想姜瑜了。
紫宸殿沒有姜瑜的氣息，更沒有熟悉的那個人，裴佑定有些難以入眠。但好在，今日已經到了，他又能馬上見到姜瑜了，他們會成為真正的夫妻，而她會是他的皇後。
想到這裏，裴佑定便垂下眸，他看了一眼快步走進來的晏長，似是隨口問著：“皇後從姜府出來了嗎？”
晏長沒說話，殿內陷入了一片沈寂當中。
見狀，裴佑定猛然擡起眼，銳利的目光落在晏長身上，似乎要將他洞穿。晏長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還是沒有擡頭，只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陛下，皇後娘娘已經從姜府出來了，進了宮門，但人不見了……”
狗定：………………………………
瑜姐：很抱歉，就是說。
某白：。你逃我追，我們都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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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睡了。”裴佑定徑自走出去，只淡淡道，“讓人把浴池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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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嚴太傅那邊還是對您頗有微詞，我們的人去了幾次，嚴老還是不願意接見。”晏長皺了皺眉頭，完全沒想到一向親近裴佑定的嚴太傅如今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去。
裴佑定的心裏卻沒有太大的觸動，畢竟在他決定這樣做了之前，他便已經將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想好了。凡事有利必定有弊，利弊相生，他得到了什麽，相應的便會失去其他的。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兩全的事情呢？
裴佑定的指尖摩挲著密函上的粗糙紋路，眸色深沈：“日後朕再去見他。”
“是。”
裴佑定放下手中的東西，手指輕敲桌面，一雙眼淡淡地註視著晏長，化作無形的壓力：“她今日都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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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去見了衡陽，未曾提起過她的兄長和幼妹嗎？”裴佑定的心慢慢沈下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開始在心裏緩慢發酵起來，散發著淡淡的酸味和苦澀。
在姜瑜的心中，她本是更看重自己的兄長和幼妹的，這一點，裴佑定可以完全確信。但今天，姜瑜卻沒有急著去看她們，而是去了衡陽府上，這便不由得讓裴佑定生了疑。
難道是今早的事情給了她影響？
晏長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打量著裴佑定晦澀不明的臉，遲疑道：“姜姑娘不曾去見過他們，大抵是今早見過父親之後心懷神傷了。當時那一面似乎並不愉快，我們的人還聽見了哭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姜姑娘的。後來，那蘇氏和她的女兒跟著姜姑娘出來了，三個人看著都不大高興。”
原來如此。
裴佑定的眸光一下子銳利了起來，他正坐在案前，聲音冷冽：“那便讓姜廣言死的不大痛快些。”
“是。”晏長點頭，徑自應下。
“對其餘那些人也不必手軟，許是看朕太好說話了，一個個都不安分了起來。”裴佑定揉了揉眉心，冷笑一聲，“禮部那邊，別走漏了風聲。”
晏長應下，裴佑定便讓他退下休息了。晏長走後，裴佑定又就著燭光，將剩下的奏折看完，夜深後才回了青雲殿。
時間緩過，隨著登基大典的臨近，裴佑定卻慢慢地閑了下來，朝中的局勢也逐漸趨於平穩。只需一個月，他們便領略到了裴佑定真正的手段，饒是有心者也只能暫時安分下來。
姜瑜身邊沒了晏長和其他人的監視，但她也鮮少出門，仿佛已經被裴佑定馴化了，只時不時地和裴茵見個面，說說話。
蘇若涵和姜雪衣去了邊遠之地，臨走前還不忘送了一封信過來。姜廣言卻是已經被處死了，據說死相極其慘烈，但姜瑜也沒有去看，只怕是傷了自己的眼。
姜瑜最後還是見到了姜珩和姜玨，畢竟她還是要從姜家出嫁的，而姜家現在也只剩下他們三人了。這次裴佑定雖說還是提議讓她留在青雲殿，但在姜瑜的堅持之下，裴佑定還是放了姜瑜回府。
姜家雖然在這次奪嫡之中失了勢，但姜府還保留著，只是換了些許陳設，只有姜珩和姜玨兩個人住。見姜瑜回來，姜珩便是馬不停蹄地從軍營趕回來，只為了見她一面。
等到看見姜瑜，姜珩又說不出什麽話來，半天也才擠出一句：“你沒事就好。”
姜瑜笑笑，笑容之中盡是無奈，她本也沒有指望這樣粗枝大葉的兄長能說出什麽煽情感人的話語。坐在一旁的姜玨卻突然出聲，直接問了出來：“阿姊，你先前怎麽不來看我們？是陛下不讓你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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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些撕心裂肺的話本中寫的內容，害怕之際，姜玨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己的姐姐。姜玨原本還以為當今陛下是真心愛慕她的，沒想到只是將阿姊當作一種報覆自己親兄弟的工具。
“……你想什麽呢？”姜瑜回過神來，頓時明白了姜玨的想法，她伸手點了點姜玨的額頭，無奈道，“沒有的事情，你少看些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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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姜玨才知道，是太子殿下謀反不成，被二皇子給抓住了，這場婚宴便不了了之。再然後，便是姜家和趙家也被帶走了，只有她和兄長留在了姜府，安然無恙。
一開始，姜玨還以為是二皇子和元始帝知道自己和阿兄完全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來，所以才放過了她們，只帶走了姜廣言、蘇若涵和姜雪衣。但之後阿姊遲遲未歸，民間的流言喧囂塵上，姜玨的一顆心便不再安定起來。
那時候，溫詩音來姜府找她，姜玨還想著借著溫詩音去問問阿姊的消息，畢竟在這場宮變當中，溫家是隱藏的得利者。聽見姜玨的問題，溫詩音只把玩著手中的白玉骨瓷杯，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意味深長道：“放心吧，姜姑娘可是有福之人，不會出事情的。”
起初姜玨還不信，整日惴惴不安，有一次還夢見了阿姊去世，嚇得要死。但之後，元始帝退位，裴佑定登基，改年號為光和，不僅提拔了姜珩，還封姜瑜為皇後。直到這個時候，姜玨才真正懂得了那日溫詩音話中的深意。
原來她的阿姊真的是有福之人。
“時間過的好快，一轉眼，阿姊便要出嫁了。”姜玨忍不住出聲感嘆，頗為眷戀地看了姜瑜一眼。姜珩則還是站在姜瑜身邊，垂下了眼。
雖說立後大典要和登基大典一同舉辦的事情現在還未在朝中正式宣布，但姜瑜如今倏然回府，有些得到風聲的世家大族便心中明了了。即便心中有所不滿，但在登基大典的前夕，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畢竟，先前光和帝這樣瞞著他們，分明就是準備先斬後奏，總共就一天的時間了，他們也改變不了什麽。
與其在這個時候沖上去，去觸裴佑定的眉頭，不如慢慢等著耗著，紅顏易逝，姜瑜不可能一直得寵。只要之後將家中女兒送入後宮，再小心謀劃，姜瑜的母家勢弱，日後或許奪了個皇後之位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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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姜玨的話，姜瑜的眼睫微顫，她知道姜玨此言不過是一時的感慨，但一想到之後便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姜瑜便生出幾分懊悔，隨後姜瑜便又意識到自己當初的判斷沒有錯，要是再早些見到他們，她才是真的走不了了。
姜瑜勉力笑了笑，她牽著姜玨的手，語重心長道：“是啊，出嫁之後，我便很難再見到你，你也該學會長大了。日後你若是有什麽急事，也可以去尋溫姑娘，我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好人，你有一個這樣的朋友，我很放心。”
姜玨點頭，她並非完全不懂世事，她知道自己的阿姊成為皇後之後，便不可能天天出宮，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他們召入宮。他們還可以見面，卻不能像之前在自己的府中一樣天天見面了。
而且，成了皇後之後，阿姊還會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天天照顧到她，還幫她去處理一些事情了。有些事情，她還是要自己去面對，不能再一味地依靠阿姊了。
“之後，阿兄也會娶妻，你會有一個很好的嫂嫂，但是在這之前，府中的有些事情你還是要學著去做，免得日後什麽也不會。”姜瑜握著姜玨的手，瞥了一眼身邊臉頰微微發燙的姜珩，不由失笑。
姜玨吃驚地揚起眉頭，開始好奇起來：“嫂嫂？阿兄這樣的人還能取到一個好嫂嫂嗎？”
原本還在害羞的姜珩一下子就被姜玨氣笑了，他瞪了一眼姜玨，才努力為自己正名：“你在說什麽啊？我現在也是前途無量的，你懂不懂？你再這樣看輕我，沒了瑜兒護你，你自己想想該怎麽辦。”
聽出姜珩話中的威脅之意，姜玨頓時縮了縮腦袋，朝著姜瑜告狀：“阿姊，你看他，活脫脫小人得志的模樣，都敢在你面前還威脅我了！”
姜瑜輕笑一聲，目光在姜珩和姜玨當中轉了一圈，最後才說：“這麽我才像是一個大姐呢，以後你們都管我叫阿姊算了。”
姜珩失語，頓時扯開了話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便準備分開了。明天便是姜瑜要出嫁的日子，一早便得起來，自然要讓姜瑜早些休息，免得精力不夠。
姜玨先走了，姜珩送姜瑜回院子，去的路上，他看了一眼姜瑜，倏然出聲：“他對你好嗎？”
“很好。”姜瑜微微一笑，盈盈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在上面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霜，有點讓人不大敢接近。
姜珩停下腳步，呼吸有點急促，他像是想了一會才說：“那就好。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我和玨兒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的。可能我不能再向從前一樣幫你出氣，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在宮裏受氣。大不了，我們三個人跑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聽見姜珩的話，姜瑜的心中一暖，但隨後迎來的便是無盡的蒼涼。有一瞬間，姜瑜差點就要將自己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姜珩，但最後一刻，理智還是及時地回籠了，姜瑜到底還是沒有將明日的打算告訴姜珩。
她一個人去冒險就好了，不必扯上他們。
見姜瑜沒應，姜珩便有些慌亂了，他急急忙忙追問著：“瑜兒，你就告訴我，你是真心想要嫁給他的嗎？若是為了我和玨兒，你不必作出如此大的犧牲。我們也不需要什麽錦衣玉食，我也不想要光耀門第，只要我們兄妹三人在一起，那就夠了。”
“阿兄。”姜瑜終於開了口，她喊住姜珩，微笑道，“我是真心想嫁給他的，我心悅他。其餘的，你不必再多想，好嗎？”
沈默片刻，姜珩搭下眼，沈聲道：“好。既然你是願意的，那我便會支持你。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姜瑜點頭應下，與姜珩揮手告別。走了幾步，姜瑜似有所感，倏然回頭，卻看見姜珩還站在那裏，整個人沐浴在純白色的月光之下，臉上籠著一層流動的陰影，讓人看不大出他的表情。
這一刻，姜瑜的心裏堵得慌，她甚至有了一種想哭的沖動。姜瑜站在那裏一會，才默默轉身，繼續往著院子裏走去，只是腳步明顯變緩了。無論如何，姜瑜的心還是停留在這裏，只是最後的一點理智在將姜瑜往回扯。
等回到院子，姜瑜便支開了墨畫和司琴，她無力地靠在榻上，闔上了雙眼。在這隱蔽的空間當中，積壓已久的淚意終於得到了紓解，一顆顆清淚落下，灼燙著姜瑜的肌膚。
許久，姜瑜才堪堪將淚止住，又坐了一會，將臉上的淚痕擦幹。等一切都處理好之後，姜瑜才去喚墨畫和司琴進來。
翌日。
長安街張燈結彩，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喧鬧聲溢滿整片街道。
宮變之後，民間首次如此熱鬧起來，紅綢鋪地，映著天邊的無盡紅日，可謂是旭日東升，前途似錦。
說起這件事，民間早已議論了好幾個來回，相關的消息和話本都傳了個遍，最後也沒有個定論，但討論的熱情依舊不減。
在看見姜府一片熱鬧喧騰的時候，這處議論聲更是達到了極點。
宮變那日，他們眼睜睜看著姜廣言被捕，被慎刑司的人帶走，姜家的權勢頃刻間便倒塌。
但誰又能想到姜家還能有今天呢？
換了個皇帝，但皇後還是不變。縱觀前朝歷史，也找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早在這之前，姜家嫡長女姜瑜的名聲便已然遠揚，眼下更是被無故添了所謂的“鳳命”一說，成了眾人艷羨的人。
新帝登基，民間繁華，宮中也皆是一派新景，來往的侍女太監不絕，那日之後沈寂許久的皇宮終還是迎來了一點喧鬧。
姜瑜回了姜府，裴佑定昨夜便直接歇在了青雲殿，沒有回到原先的二皇子府。一早起來，裴佑定便穿上了袞冕，等著儀式開始。
分明才分開一晚，他竟然又有些想姜瑜了。
紫宸殿沒有姜瑜的氣息，更沒有熟悉的那個人，裴佑定有些難以入眠。但好在，今日已經到了，他又能馬上見到姜瑜了，他們會成為真正的夫妻，而她會是他的皇後。
想到這裏，裴佑定便垂下眸，他看了一眼快步走進來的晏長，似是隨口問著：“皇後從姜府出來了嗎？”
晏長沒說話，殿內陷入了一片沈寂當中。
見狀，裴佑定猛然擡起眼，銳利的目光落在晏長身上，似乎要將他洞穿。晏長自然也感受到了，但他還是沒有擡頭，只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陛下，皇後娘娘已經從姜府出來了，進了宮門，但人不見了……”
狗定：………………………………
瑜姐：很抱歉，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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